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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残游记外编卷一残(3/3)

“自然不要。不但我不要,恐怕天下也没人敢要。”老残:“然则阁下早已知有心犯法的人品,实在不及那不得已而后犯法的多矣。妇人以失节为重,女失节,人犹娶之,为其失节于不得已也。某甲之妻失节,人不敢要,为其以能失节为荣也。盗、盐枭之犯法,皆于饥寒所迫,若有贤长官,皆可化为良民,故人品实于前三有心犯法者之上。二公以为何如?”东阁、西园同声说是。

东阁:“可是近日补哥去游玩了没有?”老残:“没有地方去呢。阁下是熟读《北里志》、《南记》这两书,近来是步呢,是退化呢?”东阁:“大有步。此时卫生局已开了捐,分二三等。南北小班俱是等。自从上捐之后,各家都明目张胆的挂起灯笼来。等上写着某某清小班,二等的写某某茶室,三等的写三等某某下。那二三等是何景象,我却不晓得,那等却是清得多了。以前混混随便可以占据屋坐着不走,他来时回他没有屋,还是不依,往往的把好客央告得让来给他们。此时虽然照旧坐了屋尽是不走,若来的时候回他没屋,他却不敢发膘了。今日清闲无事,何妨去溜达溜达。”老残说:“好啊!自从庚之后,北地胭脂我竟囗曾寓目,也是缺典,今日同行甚佳。”

说着便站起来,同了大门,过大街,行不多远,就到石胡同了。了石胡同,望北慢慢地走着,刚到穿心店,只见对面来了一挂车,车里坐了一个人,眉目如画,面上的光彩颇觉动人。老残向东阁:“这个人就不错,您知他叫甚么?”东阁说:“很面熟,只是叫不名字来。”看着那车穿心店去,三人不知不觉的也就随着车了穿心店。东阁:“车里坐的是谁?”那人答:“是我。你不是小明么?怎么连我也看不来哪?”东阁:“我还是不明白,请你报一报名罢。”车中:“我叫小蓉。”东阁:“你在谁家?”小蓉:“荣泉班。”说着,那车走得快,人走得慢,己渐渐相离得远了。

看官,你这小蓉为甚么东阁叫小明呢?岂不轻慢得很吗?其实不然,因为这北京是天脚下,富贵的大半是旗人。那旗人的情,最恶嫌人称某老爷的,所以这些班里揣风气,凡人来,请问贵姓后,立刻就要请问行几的。初次见面,可以称某大爷,某二爷,汉人称姓,旗人称名。你看《红楼梦》上,薛蟠是汉军,称薛大爷,贾琏、贾环就称琏二爷、环三爷了,就是这个例。在《红楼梦》的时候,琏二爷始终称琏二爷,环三爷始终称环三爷。北京风俗,初见一二面时称琏二爷、环三爷,若到第三面时,再称琏二爷、环三爷,客人就要发膘闹脾气,送官、封门等类的辞汨汨的冒来的,必定要先称他二爷、三爷才罢。此之谓普通亲。若特别的亲呢,便应该叫小琏、小环。汉人呢,姓张的、姓李的,由张二爷、李三爷渐渐的熬到小张、小李为度。这个理不但北方如此。南方自然以苏、杭为文声明之地,苏、杭人胡白了,听人叫他一声“度少牙”,还喜的了不得呢。可见这是南北的同情了。东阁人本俊利,加之他的朋友都是漂亮不过的人,或当着极红的乌布;或是大学堂的学生;或是庚年的员,方引见去到省;或是汇兑庄的大老板。因为有这班朋友,所以备班见了他,无不恭敬亲,也无人不认识他,才修这“小明”三个字的徽号,在旁人看着,比得等宝星还荣耀些呢。

闲话少讲,却说三人慢慢地走到了荣泉班门,随步去,只听门房里的人“嗥”的叫了一声,也不知他叫的是甚么。老残便问,东阁:“他是喊的‘瞧厅’两个字,原是叫里面人招呼屋的意思。”三人了大门,过了一腰门,上穿堂的台阶,已见有个人把穿堂东边的房门帘打起,称:“请老爷们这里屈坐屈坐。”三人房坐下,看墙上囗囗,知是素云的屋。那伙计还在门立着,东阁:“都叫来见见!”那伙计便大声嚷:“都见见咧!都见见咧!”只见一个个丢丢、粉郁郁的,都来走到屋门一站,伙计便在旁边报名。报名后立一秒钟的时候,翩若惊鸿,婉若游龙的去了。一共来了六七个人,虽无甚的,却也无甚丑的。伙计报:“都来齐了。”东阁:“知了,我们坐一坐。”老残诧异,问:“为何不见小蓉?”东阁:“红脚例不见客,少停自会来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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